【粤澍粤】原来你是这样的魔头【短/完】

【这是个关于天然呆的反派魔头(?)和天然黑的纯情剑客(?)如何勾搭成奸祸害武林的故事——的后半段。】

【后半段有黑白双煞的彩蛋!彩蛋!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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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牛肉饼蹲在街边看了三刻钟得出的结论。

他用剑。

这本不奇怪。

他手里还握着酒壶。

世上就是有人喜欢白天喝酒,所以也没什么。

可他在用酒洗剑。

这就有意思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坐在东都最繁华的酒楼二层护栏外,小二却没来赶过他一回。

“我可以坐你身边么。”

护栏外那人抬头,双眼墨意浓布,嘴角却勾着笑:“不怕我是坏人?”

牛肉饼轻盈地跃栏而出。

“这两天洛阳城的坏人还少么?”

踢踢一旁蔓伸来的槐树枝上,黄花簌簌落下鞋底无数低骂,披头散发的少年鼓着腮帮子努嘴,“到底外来的土匪会做事。”

男人顺着他目光望向街旁,瞧见两个头系红巾的大汉将街边肉摊一脚踢翻。

“那不是土匪。”

男人笑笑。

“我知道。”牛肉饼甩着脚,“白道围剿灭佛山,人人用红巾作为标识——可你看这帮大爷做派,有哪点与白道相配?”

男人沉默半晌,仰头灌下一口酒,自袖中掏出白绢细细将剑上酒渍拭去:“白道到底人多,几个败类不足为奇。”

大汉将扑上来的肉摊老板拎到半空。

牛肉饼却冷笑:“灭佛山在那几千年,魔道在山里落户也至少有百年,百年来洛阳城里的糟心事都不如这一月来得多——你说,谁才是魔。”

老板被扔到街边柴堆上,鲜血沾满前襟。

“你对他们好像很不满?”男人依然在笑。

牛肉饼侧头看他,耸肩:“凡事存即有道可循,魔道行事诡谲却自有一套章法,这帮人嘴上说是替天行道,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灭佛山下宝藏。”

“……宝藏?”

“你不知道?”牛肉饼诧异,“人说灭佛主峰下是前朝龙脉,改朝换代后魔道定教在此,多少年前白道捉住一魔道弟子百般逼问,这才问出了宝藏辛密。”

男人一脚搭在木台,单手托腮,莹白指尖敲在空了一半的壶身上。

不远处拳头加在血肉上的击打声夹杂断续的求饶,被打的已浑身是血,打人的正兴致盎然,周围观战者则无一人上前。

“不止这样。”

少顷男人才含糊着嘟囔一声,牛肉饼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新任魔尊,听说有一身好功夫。”

男人声音模糊在喉咙里,牛肉饼随口一问:“怎么?你感兴趣?”

一旁半晌无声。

“……是有。”

“有就去呗。”牛肉饼随口道,“我也想去,只不过听说灭佛山山势太险,没有红巾又想凑热闹的倒真上不——”

话说一半,余光瞥见身旁红带飘荡,转头过去不禁傻眼——“你也有?”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红巾缠上手腕,眼角一飞都是风光。“我说了我没有?”

“那你……我……”

牛肉汤难得结巴,视线落下,跌在他怀中那柄被酒冲得泛起凉光的剑上,头顶太阳炽烈,他被反来的光刺得微微眯眼,突然发现靠近剑柄处刻进精铁中一枚小小的云遮月。

霍然抬头,直直望进那人云遮墨染一样的眼。

牛肉饼忽然想起一人。

那人好酒,也好拿剑洗酒;爱笑,更爱笑里杀人。

“……你是——”

“咳。”

男人将指头放在唇边轻轻眨眼,牛肉饼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夹着腾空而起,鼻尖淡淡血腥味扫过,耳边风声猎猎,转瞬便已落在东都洛阳重重叠叠的屋檐之上。

“我们去哪?”他大叫,风湮过大半声音。

将他夹在臂下的男人起转腾挪间如履平地,腰间青锋裸露在外切过风中嗡嗡作响。闻言只低头狡黠一笑,阳光自他额上倾下,眉目如海几欲让人晕眩。

“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去灭佛。”

身后街上躺的,只有系着红巾的四截残尸,自断处汩汩淌着猩红的血。


* * *


灭佛山中春天极冷,而层顶入云的主峰就藏在千崖之后。

一行百人浩浩荡荡走在凄风苦雨的徘徊山路上,队头和队尾足足抻成两里,传个信都叫人跑断腿。

“白公子此次肯相助,老衲感激不尽。”

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看看一旁哼着小曲踩在岩上的男人,忽然双手合十。男人一跃而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合十回礼:“贱人大师言重。”

“……白公子,老衲法号建闻。”

“原来如此,是晚辈糊涂。”男人诚恳致歉,“大师八十高龄仍心系天下,晚辈佩服。”

“……白公子,老衲方过五十。”

“惭愧惭愧,晚辈眼拙……听说是大师此番提议围剿灭佛山?”

“……是。”

“那太好了,晚辈正想请问大师事成之后咱们如何分赃?”

……人群中寂静一片,牛肉饼好像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老和尚脸上笑容像被定住:“公子说笑了,今日前来的众位无不是为了替天行道,哪会贪图什么宝藏……”

“我没说宝藏啊。”男人不解地歪头,“所以果然有了?”

建闻想给自己一巴掌。

“原来公子是这样贪利之人……”

男人点点头,天经地义一张脸:“大师果然英明。”

牛肉饼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传说中的公子小白不可能是这样的货。

偷瞥一眼建闻大师疾行而去的阴骛侧脸,他偷偷一拽小白袖口:“你这样得罪他没问题吗?”

小白回头看他:“有什么问题?”

你是武林新贵他当然不敢下手,可兄弟我只是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喽罗啊——牛肉饼欲哭无泪。

正在牛肉饼努力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逃过老和尚迁怒,前路枝柯繁密的茂林里突然传来极低的轰鸣,白灰自轰鸣处腾起,天风伶冷,俱向山路上的大部队刮来。

“怎么回事?”牛肉饼有些慌,小白在轰声入耳时便一纵跃上崖旁突砺的岩石,只定定望了一瞬翻身下来,一把便将牛肉饼夹了起来:“山口开了。”

一天内被人以卷铺盖的方式夹了两次,牛肉饼却丝毫不以为意:“……请君入瓮?”

明知道别人要攻上来却自己先开了家门,怎么看都有点关门放狗的意思。

头顶先是沉默,后又一声轻笑:“想多了。”

牛肉饼只觉身子一轻,人又已在空中。

“那是什么?”他揪着腰封,不小心嘴巴张得过大白灰入肺,等咳嗽消停时才听小白语气轻松:“自信。”

……真是个好鸡汤的理由。

“不明白?”小白脚底丝毫不滞,足尖点叶掠过层林直向白灰深处扑去。牛肉饼遮着脸勉强睁眼,凝紫堆青的崇林后隐隐可见巨大石门,因缓缓洞开而扬起巨大白尘。

所有人停下。

灭佛山终于现世。

耳边风声忽定,小白停步在山口前一株参天白槐上。雨仍淅沥下着,头顶却诡异地自云后渗出漫天金光,投在隐约的主峰上,也投在山口石门洞开后露出的无数黑巾人脸上。

“是魔教!”有人高呼,却另有眼尖的细细看后声音惊恐:“不是人!是石像!”

“石像?”牛肉饼一怔,眯眼细瞧——山中并不宽敞的狭谷里列了无数青森森的石人,面目五官身型姿态全然相同,肩上头上隐约能见斑驳青苔,如天兵样整齐且安静地守在灭佛山谷口。青光寒寒,牛肉饼没来由打了个机灵。

“这个是……”

小白嘴角突然起笑:“我不是说了,这是他的自信。”

“你老说他,他究竟是谁?”牛肉饼有些不满。谷口已有胆大的人先行闯阵,石人高大,几人方走进去便没入其中。

小白眼中辉芒烁烁:“就是他啰。”

……这帮江湖中人爱卖关子的性子究竟是哪个家伙的设定?

牛肉饼不满地开始挣扎,却被小白另一只手强行掰过脑袋:“别闹,一辈子只能见一次的好戏,该好好珍惜。”

牛肉饼视线被固定还在继续挣巴:“珍惜你——”

然后,噤声。

谷口洞开的石门已经停止,隆隆之声却仍旧不绝于耳,石人脚下的地开始波动,似有无数蛇群游走将泥土顶起,只听阵中几声凄厉呼嚎,便有两个血人从阵里跌出,手臂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而阵外早已赶到的建闻只吩咐人匆匆将他们抬走,负手立在缓缓后退的人前,深深吸气——

“魔尊,请现身说话。”

牛肉饼掏掏耳朵:“这么小的声,里边人能听见么。”

小白无言,忽然一个鹞子翻身下到谷口拢起的巨石上,找了个干燥的石面把牛肉饼放下,自己顺势撩袍坐倒:“老和尚人性差,功夫倒不错。”

“魔尊,请现身说话。”

谷内无声,建闻面露不豫沉声重复,声音送入谷中撞出无数回音,而石人脚下土地起伏不绝,蓦地竟像脚下有轨迹一样从中向两旁让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地上只留下几截四分五裂的断肢,断处喷血。

人群中有人倒吸冷气,建闻视线却只轻轻自看不出人形的残肢上飘过,落在阵后露出的巨石上——

“那是谁?”牛肉饼低呼。

小白微笑:“就跟你说了,这是他的自信。”

魔尊。

牛肉饼紧紧盯着铺在巨石上如山中雾气缥缈的红衣,嘴中默念。

“阁下……可是魔尊?”建闻显然也没想到对方会来得如此爽快,半信半疑。

山石上端坐的男人缓缓睁眼,目光定在建闻身上,微微蹙眉——“你是谁?”

建闻深吸一口气:“老衲乃少林方丈建闻。”

“少林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建闻上前几步:“老衲率武林众同僚,来同灭魔山的魔尊讨个公道——请问阁下是否就是魔尊?”

男人像是极端不解:“你来灭佛山讨说法,却不知魔尊长什么样?”

……建闻觉得那一口气要在胸口憋死。

“噗……”牛肉饼极低地笑出来,满脸不可思议,“那个真的是魔尊?”

小白的微笑少见地有些无奈:“是。”

“他真的不是在讽刺建闻大师?”

小白扶扶额头:“……真的不是。”

“他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是。”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白眼睛牢牢锁定在男人身上,眼中波光攒动:“就是知道。”

……嗯,他要再问这家伙任何问题他就是那个。

建闻大师显然已经放弃了同男人争论他究竟为什么不知道魔尊长什么模样——“阁下若是魔尊便好,老衲倒有几个问题想问阁下。”

“……”

建闻疑惑噤声。

“阁下?”

男人不耐烦地抖抖袖口:“不是说有事问我?”

……我以为你好歹会接个“请”!

“……请问上个月武当山中农户屠门案是否魔教所为?”男人歪头:“我屠杀平民做什么?”

“可有人看见贵教教徒从农户屋中出来。”

“我看见你们进我灭佛山,你们也是我教教徒?”

“……那么黄河死鬼一案贵教总无法为自己开脱。”

“我没想开脱。”男人投去一个“你是智障吗”的眼神,“就是我们做的。”

众人大哗,建闻蹙眉:“那么西凉二佛,扬州’笛子雨’,以及湘西的秦、王两家——”

“都是我们。”

“为何?”

“衣冠禽兽,人人可诛。”

“可衣冠下是否为禽兽,并非尊驾可决定。”

“那倒由谁决定?”

“恶人自有道法决定生死。”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冷冷一笑:“道?法?”

“阁下有异议?”

男人霍然长身而起,红衣压火在茫茫青绿山色中异常耀眼:“和尚,你知道我心中何为道法?”

“愿闻其详。”

身后寒光出鞘,金声铮铮。四野阒然,山石上乌发如帜的那人扬首凌眉俯视山口泱泱众人——“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牛肉饼听身旁小白喉咙里咕哝一声。

“阁下如此思想,老衲实在无法苟同。”

“和尚。”男人面色如山,“你我本就两路人,我从未指望你的‘苟同’。”

这句话就差指着他鼻子骂多管闲事,建闻肩膀起伏幅度稍大,复又平复:“老衲此次来,便是想要向贵教及尊驾讨个说法,希望阁下将那些胡乱杀人的暴徒交给我方处置,方才不坏我辈与贵教之谊。”

都带着人打到山门前了还说这种话,老和尚就是老和尚。牛肉饼在心里暗竖大拇指。

男人像是对建闻三番两次的“无理取闹”心生不耐,浓眉皱得愈发厉害:“我杀之人皆是该杀之人,其余那些冒充我教的小民与我灭佛山一点关系也无。”

“可——”“我崆峒派今日上午方才闹市横尸,这你又如何解释?!”人群中忽有一鼠须的中年男子蹦出来高呼。

山石上男人看也不看去一眼:“与灭佛山无关。”

“反正嘴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

“那个,不好意思。”

清亮男声突然截断中年男子的义愤填膺,他诧异回头,却见另一块石头上盘膝坐了一人,长云暗雨打在身上,仍笑得如同一块通透白玉,清清爽爽不减丝毫风光。

风停了,风又起。

山石上魔尊身形微动。

建闻大师已经烦透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住最后一点风度:“白公子又有何事?”

“我就是想说——我今天上午刚杀了两个人。”

……

“那俩人我没看清楚,好像的确是崆峒派的人。”

……

“不过他们当时在打人呢,肉铺老板被揍得好惨。”

众人视线火热,中年人直看自己脚尖。

“咳。”建闻大师轻磕一声,并不想就此纠缠,“魔尊,只要你能将作恶者交给我们惩罚,老衲保证不伤灭佛山一草一木。”

“虚伪。”牛肉饼站在小白背后冷笑。

男人嘴角微扬:“请便。”

建闻脸色一变:“尊驾真要置自己教中无辜教徒生命于不顾?”

男人面上不无嘲讽:“哦?明明是和尚你要屠我教众,又与我何干?”

“恶徒!你怎敢对大师不敬?!”自人群后跃出一位大汉,黑鬓鬓的胡子铺了一下巴,仰头指着骂。

男人瞥去一眼。“你是蒋英的弟弟?”

大汉一愣,万没想到魔尊居然知道自家兄长名字,不由得挺了挺胸:“是又如何?”

男人目露嘲讽:“奸淫妇女,拐卖幼童——青城蒋家好一对‘双雄’。”

大汉惊怒:“你怎——我哥哥是你杀的?”

山石上那人埋在红云一样的长衣中让人几乎看不清神情,只听得山窝处湿云飘过时传来古泉一样声音——

“我杀他那日有雨,今日也有雨。”

八尺大汉面色煞白。

“小心!”建闻低喝,纵身一跃一把将人拉开,脚尖旁冷硬的土中多出柄寒光凛冽的剑,红云随雾而来落在剑旁,无声点地又似被风吹起直逼二人面门。建闻一惊一掌推开大汉、自己借势跃开,本以为那人冲自己而来,却不想他手中寒光停也不停转刺另外一边,建闻心叫不好扑过去将浑身僵住的大汉一把推开,电光火石间剑锋已到眼前,不得已抬脚踹向男人上臂,对方不躲不收剑尖微斜、竟如游龙从建闻身前擦过,而老和尚沾满山间泥土的鞋底就这样轻轻蹭上了鼓起的袖口。

“噢,完了。”小白挑眉,一脸不忍直视状。

牛肉饼正疑惑间身子又一轻,眨眼离地三丈——得,又被抗了。

“小子乖,一会儿出什么事儿都别下来。”拎着裤腰带将他扔到一棵大树分叉处,小白微微一笑翻身落地,而树下缠斗的两人霍然分开,建闻大师满面疑惑,男人却对着自己袖子难得皱起眉头。

“你把我袖子弄脏了。”

建闻沉默。

“……习武切磋,这是难免的事。”

男人目色沉静:“可你把我袖口弄脏了。”

你是魔尊啊!你哪里在乎这几匹布?!

建闻强忍怒气:“阁下再无理取闹,老衲便要得罪了。”

“你已经得罪了。”

很好,那就开打吧。

牛肉饼这才发现为什么小白要把自己扔到树上——原来世上真有剑气伤人这么一说。方才二人嘴仗时围上来的观众又纷纷向后挪开,山中风声夹裹剑刃破空的震刃之声清冽,血红与枣色的袍裾缠斗成一团,建闻一双广袖舞得虎虎生风,青霜剑芒意兴飞扬,谷中青松被破空气刃波及,针叶簌簌落下又被卷到半空,涛生云灭满目山光,一凝重一轻灵的两人倒像在起舞一样看得众人目眩神迷。

“大师空拳怎能敌那魔头利器,不如我们上去帮上一帮!”人群中忽有人大叫,立即引起无数附和,几个汉子脱下外衫便一跃而出想要加入战局,牛肉饼在头顶听得真切,再看一眼场中逐渐分不清身形的二人,最后视线落到树下仍是静立的小白侧脸——那人依旧是碧水青山的浅笑,却在看似隽雅的面具背后,倏忽凝出一股子幽厉。

“大师,我们来帮你!”跃出的几人眨眼便到了场边,叮叮咣咣各取兵刃一拥而上,却忽觉身边一凉,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已空无一物。

“我说诸位,以多欺少可不是白道做派吧?”像风一样刮来的年轻男子笑得很是和蔼可亲,袖子一甩,各色兵刃尽数落地。

“你懂什么?”为首的汉子双颊有些泛红,“建闻大师年岁已高,对上这个魔头难免力不从心,我等是来帮大师除恶,你又来捣什么乱?”

“这样?”小白嗤笑,“在下还以为几位大哥想趁虚而入,现在看来倒是以己度人了。”

“你、你知道就好,将我们兵器还来,我们好从旁协助建闻大师捉住这个魔头!”

小白撇嘴:“嗯……小弟我倒是能还,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想。”

墨色的瞳中光华一瞬,年轻男子便又化作电光一道直直插入依旧斗在一处的二人身间,众人只觉刮在脸上的凌人剑气瞬间消弭,便见一红一白携手自阵中一跃而出——

“你干什么?!”男人被拉着落在几丈外的高石上,眼睛一瞪难得高声。

小白极自然地替他掸掉袖口上尚未抹去的泥痕,又低头细细理平:“衣服没错,你别和它过不去。”

男人拧着眉头看他动作,一脸不悦倒也没拍开他手。

牛肉饼差点摔到地上。

山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不用你管了。”男人抽手。

小白却不依不饶:“师兄,你不是最爱干净了?”

牛肉饼瞪大了眼。

定住的人群中似有武器落地的声音。

男人却愣也不愣,转脸对石下一脸怔忪的建闻冷哼:“武斗不过用人情来压,和尚倒真是好计策。”

建闻磨了磨牙。

小白闻言笑眼明亮,舌尖探出来有意无意地嘴角勾上一圈:“我觉得关于‘压’这个问题,我们还是私下解决比较好——师哥你说呢?”

于是牛肉饼诡异地发现方才还威风凛凛的魔尊突然红了耳根。

“……找死。”

小白笑嘻嘻:“师哥太不够义气,明明说好的一起投奔灭佛山,怎么就你忍不住一个人先被师父赶出来了。”

牛肉饼听见人群中一片哗然。

男人斜斜投去一眼:“你太笨。”

小白举手:“冤枉!自打你跑了我的日子就惨了,师父看得严,不肯教我真功夫,连剑都是师弟们挑剩下的,我有多惨——”

男人轻哼,尾音拉得有些长。小白衣角突然一动,脸已欺到他鼻尖:“所以师哥,你该跟我赔个罪。”

轻哼变冷眼。

“……好吧,不赔就不赔,不过现在我一无师门二无靠山,你要是不收留我,师弟我就真的要茫然于天地间了。”小白眨眼。

“白公子,你们……”建闻大师费了好一番力才将脸上温度平和下来,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虚。

小白似乎才发现身后还有近百人大眼瞪小眼,转身挠挠头:“大师抱歉,晚辈这才发现灭佛山主人居然是我师兄……”

牛肉饼没忍住翻个白眼。

“……所以帮你们取宝的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了,否则我家师哥会打死我的……”

只怕是老和尚会更先想打死你。

“……要不众位中午留下吃个便饭就回吧,现在洛阳牡丹开得还算不错呢……”

大哥,快入夜了,吃宵夜对身体不好。

“……今后我们握手言欢,对酒当歌,你说好不好呀?”

牛肉饼呻/吟一声捂脸。

求你看一眼老和尚憋得像螃蟹一样青的脸好么。

“取宝?”男人一愣,“原来如此。”

说罢自袖中取出一支深褚色卷轴,建闻即刻双眼生辉。“这是——”

“你说这是藏宝图,这就是藏宝图。”男人微微一笑,又转瞬将卷轴送回袖里,“能不能拿得到,看你们本事。”

“师哥,低调,低调。”小白一边扯他袖子。

男人斜睨:“你是来拖我后腿的?”

眼睛一眨,里面都是满满的戏码:“哪敢——师哥说打东头,师弟我不敢打西头,师哥说在下,师弟我不敢不到上——哎呦!”

男人忽然伸出一指点在他肩膀,小白脚底一麻一屁股摔在地上,索性就不起身,只扬头笑晏晏地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看着看着,耳根又红了。

建闻莫名觉得自己嘴里被塞了某种不同寻常的食物。

“……白公子,老衲没想到你竟与这魔头狼狈为奸,真真是看错了你。”

小白头也不回地顶回去:“大师客气,晚辈本就是来投奔师哥,况且少我一人,这宝藏诸位岂不分得更多?”

“好,既然这样,老衲也就无需再对白公子留情了。”

“请便吧您。”

黑压压的人群已聚在建闻身后,风卷针叶,纷扬满天。


“我说师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一个人死扛?”

“这么点人,我还不需要他们。”

“嗷,那你就不怕连累尚且年轻的师弟我?”

“……”

“哎哎哎师哥你别走,我错了还不行?”


“……起来。”

男人发梢过雨,红袍烈烈。

“哎。”

小白笑着起身,眼神清冽,杀意腾腾。


牛肉饼溜下树,再没看一眼白道诸人泛光的脸,转身独自下山。

据说那日灭佛山上无一人活着出来。


-完-



 


“话说师父,为什么我们老要吃牛肉饼?”

“纪念。”

“纪念什么?”

男人没说话。


那日。

半山腰时有风忽起,面前突然掉下一卷牛皮。

“它是你的了。”

头顶树枝婆娑,掠过的人只看见红袍猎猎白衣压雪,转瞬消失在重木之后。

牛皮上密密麻麻尽是教人看不懂的异国文字,他抬头看看积水空明的月,只闻见风中血香。


十五年后,灭佛山风雨再起。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


“我知道了,是师父小时候自己吃烦了所以也要祸害下一代不让我们健康成长。”

“……豆皮。”

“哎?”

“吃你的饼去。”


-真·完-




【好啦,还有一篇我无聊写的黑白无常小甜饼,没什么含量,一并奉上~】

【这是一个关于地府在数字化进程中的故事】

>>>       



话说继三界实行国有化制度将阎罗十殿从阴阳合资企业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公家单位后,就凭空多出一大笔补偿金,阎罗们坐在一起合计,看一眼大殿里低头吭哧吭哧在生死簿上写写画画的判官,头顶小蜡烛纷纷燃起——    

 建个数据库好了。    


判官扔掉墨迹斑斑的笔高呼:终于不用手写了!

然而地狱boys的其他成员则表示:让几位几百岁的老人家再学新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     

黑无常闻言摸摸下巴,趁所有人向阎罗抗议时一把拽过闹得贼凶的白无常:“你说谁不能人道?”     

小白脸憋通红,冲他胸前大金链子就是一肘。  

事实证明虽然有十个阎罗但地府基本延续了独裁制,老大拍板底下人有再多抱怨也不得不认命,钱花得到位,采买员没过几天就拉回了一车计算机和服务器,据他说在接货过程中还吓坏了一个快递员小哥。     

阳间的说明书做得很是不错,DFBOYS们不过一会儿就收拾妥当——摆好屏幕,摆好键盘,摆好鼠标。     

……     

判官挠头:“这个,怎么用?”     

白无常撇嘴:“别问我,我是死在你头里的。”     

黑无常严肃地和屏幕大眼瞪小眼。     

“话说今天的人到了,你们不来吗?”牛头马面从殿门外探头。     

白无常突然眼睛一亮:“我们不会,这帮人里总有会的吧?”     

判官笑得眼睛眯在了一起。     

于是几个脚下地还没站热的苦逼程序员就这样被拉了过来。


建数据库,得从录入地府为数不多的几个编内人员开始。     

“姓名。”     

“我白无常,他黑无常。”     

“你们是要拜年吗……年龄。”     

“呃,大概四百岁吧。”     

“性别。”     

“要不要脱了给你看?”     

“……跳过——什么关系?”     

“……”     

白无常偷瞄一眼身边。     

黑无常皱眉,忽然想起今天上午上班时学到的一个新词。     

“基友。”     

众程序员:“很好很强大。”         


姑且不去纠结整个地府没有电源机子是如何打开的,简单的资料录入完毕后,在该选用哪种语言时,令人喜闻乐见的混战就此开始。     

程序员甲振臂:“JAVA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一旁的程序员乙冷笑:“……呵呵。”     

隔壁探出一个头:“你们把Python放哪儿?”     

“C#不服!”     

“有本事来跟我大PHP拼一把?”     

事实证明,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无论阴阳界,只需要问一堆程序员“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就可以了。

DFBOYS在一旁听得三脸蒙逼,殿外小奶瓶骑在谛听脖子上路过,低头问:“夹娃是什么?”     

谛听悠悠一个哈欠:“让他们争去,你喝你的奶。”     


地府新的数据库系统叫“What-the-Hell”。     

经过数年绩效表证明,当年程序员们吵过的架还是有用的。     

判官一边哼歌一边做Excel。     

据说阎王最近还引入了新人下地府时脸部自动扫描存档兼电子导游机制,小白从以前喊的“看看左边”变成了“刷脸领取电子导游”。     

阎罗们对于下属的积极工作态度表示满意,并让众程序员投胎做了产品经理。


五方鬼帝再次叹服:还是你们地府会搞事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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